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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章 偏僻的港湾中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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前的,是那么一位斯斯文文,彬彬有礼的年青人。他敢打保票,他从未见过这么俊秀的年青人,他那么和气,如白居易再世,而他的飘逸脱俗,又像李白降临。王校长第一次感到相形见绌而心生羞愧。他仗着丰厚的人生阅历,马上镇定下来,心下思忖:八成他就是那位城里来的语文老师了,那么说,城里人也并不令人讨厌。

  他的判断还会错吗?这位年轻人,就是陈渐。

  “您是王校长吧?我是来报告的新老师,姓陈。”陈渐的语气很恭敬。

  “请进,请进。我早就盼望着您的到来了。”王校长乐呵呵的,几乎要向陈渐鞠躬了。

  年青人很有分寸地回敬王校长温厚的接待,既没有在上司面前的呈惶呈恐、阿谀讨好之态,也没有城里人的自高自大、目中无人之相。王校长便断定他是个品格上的君子,很是高兴。只见他在报告单上,清楚有力地写上:陈渐。王校长刚脱了眼镜,马上又戴上,无理由地称赞:“好,好名字!”

  陈渐填写完毕,迅速地溜览一翻前面已填写的一栏简况,娟秀的字迹写着:苏杰一一美术一一广东省艺术师范学校。

  这行字迹与他有力清楚的字迹并列着,有如两道闪光悦目的蓝色飘带。

  下篇

  王校长笑咪咪的,亲自把新到的老师领到宿舍去,他要让新到者感觉到他亲切的关怀,驱去客居他乡的荒凉感,这是他义不容辞的责任。他凭直觉喜欢这个城里人,像父亲爱着自己的儿子。如果他知道陈渐就是本市市高官的公子,他可笑得不那么甜蜜了!陈渐的身份,除了市教委个别人知道,便连本地教育局也瞒过了。在档案中家庭成份那栏,陈渐填上“工人”,他父母的身份地位,便也淡化成了平民。

  从王校长家出来,陈渐终于舒了一口气,才有心思打量一下校园。从此,他便是其中的一员了,他要用心热爱这里。他进来时,校园空旷寂静,现在忽然热闹起来了。校道上有人走动,大榕树,凤凰树,梧榆树,绿树成荫,有一群孩子在树荫下嘻戏。他们多快乐!天真的笑闹声,充溢了整个校园,直荡到半空。最近下过一场大雨,沙白土净,空气清新,他极为畅意,莫名地喜欢上这里。王校长给陈渐安排的宿舍,就在学校大门口右边的第一层,一幢四层简朴的宿舍楼。王校长满面笑容:“这儿相当不错,空气好,出入方便,是我特意留给你的。”说到“特意”二字,他心虚得缩小了音量。

  不够五十平方米,中间隔着一堵墙,就美名其曰“一房一厅”;不带厨房厕所,左边一长排“原汁原味”的红砖小瓦房,大概就是厨房了。刚进屋子里,一股浓浓的尘土发霉味儿直钻鼻里来,呛得陈渐打了一个喷嚏。校长忙把窗户打开,笑呵呵的:“乡下天气就是好,不用装空调的,城市就没有这等好处。你刚从城里来,会有一段过度的适应期,就算给新鲜空气纳税吧。”以为说了俏皮话,跟得上时代,嘿嘿笑了起来。

  陈渐细细打量着这个属于他自己的房间——

  房间历尽沧桑,原本洁白的石灰,已经灰黄,亮丽的少女变成人老珠黄的肮脏老妇,大概就是经历这么一个心酸的过程。墙角上挂着几处丝网,灰心丧气至死气沉沉,连蜘蛛都鄙视这角落,乔迁“时尚界”了。墙壁并非一无所有,布满密密麻麻的铁钉洞,真如丑八怪长着满脸颊的痘痘,被挤掉了,留下的黑疤。陈渐站在空荡荡的房间里,心里怪怪的,感觉皮肤有点发痒。他扫视地面,胆怯地并拢了双脚:一地的废纸弃瓶,用来垫床脚的砖块,这屋子真凌乱。床有脚已跑了,剩下这些老实的砖头,便又有了新的用途一一瞧,一只蟑螂在下面探头探脑。他好奇地用脚去踢开一块砖头,竟引出昆虫大家族的全线出动:一只蜈蚣、N只黑蚂蚁,愤怒地向房子四散漫延,看样子要好好地报复毁了他们安乐窝的敌人哩。陈渐吓得脊骨都发凉了,他刚构思的《新篇陋室铭》已了无踪影,几乎要被这些“复仇者”吓到“弃屋而逃”。

  前来帮忙的王诚,此刻及时赶到。

  王诚住在这幢楼二层,语文老师,与王校长同属王姓子孙。有人曾打趣地问王诚:“你也姓王,才华并不在王校长之下,怎么就没有一点儿官相与官运,到现在连个副教导主任也捞不着?”

  王诚苦着脸:“也许王校长是王姓家族的嫡系,我只属旁系吧。按照中国历史上的世袭传统,帝王位只传给嫡长子的。”大家笑谈说他真不争气,还拉黑祖宗。一一他不仅不沾一点儿官气,连身体也好像“破罐破摔”,故意长得与王校长相反:瘦瘦长长的个儿,由于缺少户外活动,脸色苍白得近于发青;戴副近视眼镜,镜片上的光环密密匝匝的一圈圈,好像他的学问之丰博,非要高度浓缩,才能嵌在镜片里。他走路小心谨慎,双手大多时候板在背后,不大言笑,十足的一个老学究相。而他才四十刚出头呢,刻苦认真的教师生活与过重的生活担子,逼迫他未老先衰了。他内心的善良诚正与热情,却如玻璃罩不住的光,要溢出来。他最适宜过乡村生活了,却常常诅骂乡下生活的单调、寂寞与贫困。有人笑着指出他矛盾的性格,他就说:“爱恩斯坦研究相对论时,承他看得起,还请我指点一二。”他说这话还算俏皮,超出他的个性范围。

  现在王校长请他来帮忙陈渐“安家落户”,他带来的不只是热心,还有对陈渐的怜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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