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翊唐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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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九章 默然恍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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裕靠在节度使交椅上,同张翊均相隔案几对视。

案前,几盏火烛已开始爆芯。

张翊均的话,引得李德裕浑身一激灵,自己每日居住的帅府,何时成了筛子?

“翊均,你可有证据?”

见张翊均一时沉思不语,李德裕深沉地呼吸,似乎要将整座殿宇的空气吸进肺里。而后自若地起身拿起火烛旁的银剪,剪断了案几上开始爆头的灯芯。“颍王派你入我幕府之时,无中生有可还不是你会做的事……”

提到颍王,让张翊均不禁顿了顿,脑中随之勾起了些稍纵即逝的回忆。

“此事绝非翊均无中生有……”张翊均凝眉认真道:“今日发生太多事,且待翊均一一详述!”

李德裕坐直了身子,微微颔首。张翊均清楚,这是节度使准备洗耳恭听的意思。

“维州节儿论可莽,李公知否?”

“从宝历元年至太和五年,七年维州节儿。”

“正是,”张翊均为尽可能地保持思路的清晰,因此也说得字斟句酌,“然而据维州副使悉怛谋称,此人不任其事已久,且克扣军饷,激起兵怨。这才是此次维州之谋,能成的根本原因。”

李德裕点点头,示意张翊均继续说下去。

“前任维州暗桩司马朱突然被杀,据悉怛谋称,是论可莽闻得风声,有所戒备。然而如此不任其事、一心只想聚敛财货之人,怎么会突然发现已潜藏一年多的司马朱呢?翊均由此认为,司马朱不是暴露,而是被出卖!”

李德裕听完张翊均的这番分析,神情怔了怔,从交椅上缓缓起身。

“司马朱是前任节度使郭钊在任时委派的,成都府官场鱼龙混杂,知道其人身份的恐怕除了帅府的僚佐,还有兵曹,甚至还有监军使院……你又为何会怀疑到帅府呢?”

“因为利高者疑!”张翊均似是早有准备,不假思索地答道。

“利高者疑?”

“不错!”张翊均点点头,“不瞒李公,据翊均所知,维州副使悉怛谋早有降唐之意。而杀掉司马朱,断的是您坐收维州归降之功的可能。李公细想,谁会由此获利?监军使院吗?王践言是宦官,背靠北司,向来左右摇摆,杀暗桩乃是重罪,他可不会趟这浑水。会是兵曹吗?那些武人巴不得维州早点归降,他们好赚取军功。李公再想想,若是帅府之中有您政敌的暗桩,眼见您要居功,掌握司马朱身份的他会怎么做?”

“……再说,彼时李公上任西川节度使仓促,来不及从新征调僚佐,几乎所有佐官都是就地取材。可以说,除了牙将是您亲自提拔,其他的吏员都是西川旧人。让李公一开始无亲信可用,这也是去岁牛党堂堂正正的阳谋。您难道忘了吗?”

李德裕静静地听完,仍有些狐疑地摇了摇头,“不对……”

“若是为了避免我居功收复失地,而今维州可是明明白白归降在即,翊均你身为暗桩,却也安然无虞,这前后矛盾,如何解释?”

“正因前后如此矛盾,出兵维州一事才需暂缓,”张翊均声音清冷,若有所思道:“李公说的不错,翊均潜藏维州的这一年多,甚至直到维州谋成,此帅府暗桩都噤若寒蝉,似是在静候维州事成一般。那么在此前提下,出兵维州,是否正中此人下怀?”

张翊均本还想就此道出李植的供状一事,然而隐隐的直觉让他觉得,这同司马朱被杀一事之间的联系还不明朗,再加上仅是薛涛的一人之言,未曾核实,考虑到自己对薛涛的保证,便就此作罢,暂时不提此事。

许是近几日操劳之故,李德裕眼神中竟有了些许无力,他怅然道:“出卖暗桩,唐律斩刑。你的这份怀疑,便是将所有参与维州之谋的人……都印上了嫌疑。亦是所有我所亲信之人……”

这话说完,张翊均不由得怔住,默然恍悟。

“这就是……李公坚决要出兵的缘由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