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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丫头,顾小敏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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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16章 雾与霾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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是漂亮,让俺眼馋。”

孟祖母拄着拐杖往前走了两步,“李警官您谬赞了,您如果不嫌弃寒舍简陋,进院子坐坐,唉,仔细想想,您好久没有到俺孟家串门了,您是大忙人,俺家请不动您这位贵客。”

李老槐脸露窘相,向老人点点头,从嘴角挤出一点不自然的笑。他一边往巷子口迈着四方步,一边把警棍夹在腋下,从怀里摸出一根纸烟叼在嘴里,又从裤兜里掏出火镰擦亮火花送到嘴边,使劲嘬了一口,两个腮帮子陷了进去,用右手两根手指把烟从嘴里捏出来,撅起嘴吐出一股青烟,一双狡黠的眼珠子藏在烟雾里。

余妈全身像筛糠,她扶着门框跨过了门槛,忍不住回头向巷子口眺望,儿子高大的身躯背对着她,她再也站不住了,往前趔趄了一步,身体顺着墙垛子堆萎在地上。

小敏赶紧弓下腰,伸出双手使劲拉扯余妈,余妈体形比姌姀肥胖,小敏根本拉不动她。

“余妈,您快进屋,有话咱们屋里说。”姌姀从石基路拐角跑过来,搀扶住余妈的胳膊,“您什么也不要想,也不要担心,咱们要相信老太太,这么多年无论发生什么事情,她老人家都会刃迎缕解。”

余妈猛地抓住姌姀的衣袖,仰着泪脸,吞咽着口水,“大太太,俺,俺看到了……俺的儿啊。”

姌姀看看身后敞着的门扇,向小敏递了个眼神,“快,把余妈扶进西厢房。”

刚推开西厢房的门,余妈“噗通”跪在地上,向姌姀一边磕头,一边哭泣,“大太太,俺,俺真的看到了俺家大小子,他们一家四口呀,俺儿媳妇怀里抱着俺的孙儿,太可怜了,俺的孙儿饿得吃手指头,俺的儿呀,怎么会混成这样。”

“余妈,快起来,您不要太激动,瞧瞧您……”姌姀泪水涟涟,使劲拽着余妈的胳膊,“您冷静一下,待会儿俺让黄忠出去看看。”

小敏帮姌姀把余妈扶到了炕上,给余妈脱掉鞋子,又从炕柜里拽出一床被子盖在她的身上。

“俺不盖,不盖,俺的孩子在外面冻着呢,可怜的娃呀……”余妈把她的脸趴在胳膊上痛哭失声,她念了、想了、牵挂了这么多年的儿子与她一墙之隔,却不能相认、相拥,让她心里燃烧着一把焦灼的大火,燎着她的心肝,她疼啊。

“俺,俺家余福呢?俺要去告诉他,告诉他俺们的大小子在院外……”余妈嘴里一边喊着,一边哭着,一边爬下炕,踢趿上鞋子往屋门口趔趄。

“她余妈,您别着急,千万不能让余大哥抻头,人多口杂,不能再节外生枝啦,相信老太太定会有办法对付李老槐,不会让他把您的孩子带走。”姌姀拉住余妈,看着小敏,嘱咐,“丫头,你哪儿也不许去,看护好余妈,她精神状态不太好,不要让她太伤心过度。”

小敏用上牙咬着下嘴唇,向姌姀点点头。

姌姀从斜襟旁边抽出一方手帕擦擦脸,一手扶着门框,踉跄着走出了屋子,这个时辰天气阴沉沉的,如烟,如丝,如纱的氤氲在湿漉漉的空气里悠荡,脚下的石基路出溜滑,她绕过莲花缸,急匆匆蹿上了长廊,眼前出现了黄忠的身影,他手里握着一把铁锹,急赖赖的样子像是要去与谁拼命。

“黄师傅。”姌姀岔了声地喊了一嗓子,她不能看着孟家出事,任何人都不能出事。“黄师傅您不要冲动,放下铁锹,你去给老太太搬把椅子,她老人家在外面站了半天了,肯定累坏了。”

黄忠犹豫了一下,他把手里的铁锹杵在墙角,越过长廊,向堂屋走去。

院门口,李老槐往前走了两步停了下来,扭着脖子看着孟祖母,斜着肩膀拱拱手,“孟老夫人,咱们有机会再聊,俺去永乐街签个字,然后把这一家外地人送到乡公所问个话。”

孟祖母没有接李老槐的话茬,老人心里惴惴不安,无论怎么样,她都要想办法确保余妈儿孙的周祥,哪怕豁出她这条老命也在所不惜。

巧姑理理鬓角,挑起眉梢瞟瞟看热闹的人,眼前的邻居从没有把她当成良家女子,眼前的情景她不能顾及自己的脸面,她拎起菜篮子,扭捏着腰肢走近李老槐,秋眸浅笑,“李叔,听我家住店的说,日本人到处找抗力……”

“日本人找抗力与他们有什么关系?”李老槐打断了巧姑的话,眨巴着色眯眯的眼神,“怎么,你想留他们一家四口住店吗?唉,巧姑呀,你太年轻了,未经风雨,他们来历不明,其中的利害关系你不懂,有可能会让你倾家荡产,甚至赔上你这条小命,俺不忍心看着你香消玉殒。”李老槐一边说着,一边不怀好意地向巧姑面前凑凑脸,手里燃烧的烟头扫过巧姑的鼻梁。

就在这时东边巷子口传来了铿锵有力的脚步声,凳子肩上挑着两个盛满粪的筐子走出了巷子,他一双红通通的大眼睛凝睇着围簇在孟家巷子的人群,粗着喉咙吼了一嗓子:“发生什么事啦?”

看热闹的邻居都认识凳子,抢着回答:“李老槐欺负外地人。”

整条街上李老槐最怕不要命的凳子,凳子天不怕地不怕,看不惯的事情直接开骂,挥拳就打,他不怕得罪人,更不怕死,用他的话就是杀人不过头点地,砍了头不过碗大的疤。

听到凳子的声音,巧姑笑了,她用手帕捂住嘴巴和鼻子,故作矫揉地大声嚷嚷着:“李叔,您千万不要把他们带到乡公所去呀,您可不能让俺这桩生意黄了,他们抛家舍业、拖儿带口而来,不会出不起住店的钱,俺巧姑愿意收留他们。”

凳子双手分别搭在扁担两侧,顺着巧姑的声音看过来,他看到了李老槐向一个男人指手画脚,男人胳膊弯里搂着一个小男孩,男孩满眼惊恐;男人身旁站着个女人,女人怀里抱着哇哇大哭的婴儿,哭声让凳子乱箭穿心,感同身受,他的三个女儿还没有学会走路活活饿死了,正是因为三个女儿的死让他丢掉了拖船的纤绳,拿起了锄头,开山造田。

凳子把粪筐“扑通”扔在柿子树下,筐子左右晃了晃,撒出一些粪土,霎时空气里漂浮着臭熏熏的气味,凳子在原地跺了几脚,从脖子上拽下一块破毛巾擦擦手,抓起扁担踩着一坨臭粪,怒目圆睁寻找李老槐的身影。

李老槐战战兢兢往人群里缩缩头,扒拉着眼珠子看着捋袖揎拳的凳子,如果凳子手里的扁担落在身上,不是丧命也会变成残疾,他真是又气又恨又怕,当着这么多街坊的面他还真怕被打,他悔不当初听了李家老太爷的话,没有把凳子送进日本宪兵队。

看热闹的都希望凳子教训一下这个狗汉奸,他们指手画脚,七嘴八舌,斥责李老槐,“在你眼里都是不明分子,为了讨日本人欢喜,尽做缺德事。缺德事做多了小心走夜路掉坑里去。”

人群里有个年轻后生大声嚷嚷:“听说锄奸团神出鬼没,专门杀狗汉奸,以后咱们这条街上也要多个无头鬼。”

茕茕孑立的李老槐把手里的烟卷塞进嘴里嘬了两大口,往上提提肩膀,壮壮胆,直视着步步逼近的凳子,“你,你想干什么?”

凳子举起手里的扁担,嚼齿穿龈,“李老槐,你欺负外地逃荒的,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吗?你整天穿着这身狐狸皮都不知道你姓甚名谁啦,俺今天不敲碎你的脑壳子,俺就不姓邓了。”

看到凳子想动真格的,吓得李老槐抱着头往孟祖母身后躲。

“凳子,稍安勿躁,切切不要冲动,好歹李老槐与咱们住在一条街上,低头不见抬头见,远亲不如近邻,有话摆到桌面上说。”孟祖母挡在凳子面前,“凳子,给俺老身个面子,有话咱们慢慢说。”

“就是,你这个暴脾气,如果遇到日本人还不砍了你的头。”李老槐有孟祖母讲和来了精神,搬出日本人恐吓凳子。

李老槐嘴里的话更让凳子义愤填膺,他再次举起扁担,怒吼:“你,你这个数典忘祖的败类,日本鬼子是你的祖宗吗?今儿俺非砸烂你的狗脑袋,挖出你的心看看是红的还是黑的?”

凳子话音刚落,绳子胡同方向“咯吱咯吱”走出一辆运煤的平板车。

车夫是个壮汉子,三十多岁的年龄,相貌威武,铁锤般的双拳握着车把,手背青筋暴起。油腻腻、黑乎乎的长衣外面罩着一件灰布坎褂,一条青色大裆裤,膝盖上摞着两个整整齐齐的大补丁,一双湿乎乎的黑布鞋掷地有声地砸着地面;头上戴着一顶瓜皮帽,帽檐四周露着黝黑黝黑的头发,头发梳理的整齐,不长不短的刘海遮住眉梢,目光如炬。

送煤师傅不是别人,是潘家村的梁子,去年他被姚訾顺安排到了赵庄,协助孟数的工作。

梁子大声咳嗽了两声,推着车子“噔噔噔”往前蹿了几步,把平板车横挡在巷子口,放下车子,向凳子咧咧嘴,露出雪白的牙齿,“凳子哥,昨儿俺给孟家酒店送了一车煤,正巧遇到了日本买办,他说后儿日本人的商船要在赵庄码头停靠,需要抗力,他让俺把手里活计搁一搁,您去不去呀?这趟活计他们没交给把头,工钱直接分到咱们手里,他说卸完货每人一块大洋。”

梁子说着拍打拍打双手,从腰里解下一个小包裹,走到余乘枫跟前,一边把包裹递过去,一边大声问:“这位大哥,这是几块玉米饼子,您不吃饭就离开了,俺过意不去呀。俺忘了告诉您,后儿您跟俺去趟码头吧,帮着日本人卸船,好不好啊?”

李老槐看到梁子来了精神,他从孟祖母身后跳出来,用眼角瞥斜着凳子,用手里警棍指着余乘枫问梁子,“梁子,你与他认识吗?”

梁子假装刚看到李老槐,亲热地拱手抱拳,“李叔,您在这儿执行公务呀,昨儿俺收留他们一家住了一晚上,他们今儿中午没吃饭就跑出来了,唉,他们是从曹县过来的,为了养活一家大小,只能饮泣吞声,不容易呀。”

李老槐很讨嫌梁子的话,守着凳子他没有发怒,而是很客气地说:“梁子,这儿没你的事儿,你快去忙你的吧。”其实他心里渴望梁子留下来与他站在一起,只要有梁子在,凳子不敢向他龇牙咧嘴。

贾氏不知紧慢,扭着酥软的腰肢靠近李老槐,挤眉弄眼,浑身每块骨头都在颤抖,衣领上的扣子敞着,露着她雪白的肌肤,搁平日里,李老槐准会伸出爪子在这个女人屁股上拧几下,今日不行,他不想亲近她,刚才凳子要打他,她跑哪儿去了?他也不想疏远她,李家管家狗头托媒人来袁家提亲这件事他知道,能说会道的程四娘被巧姑臭骂了一通,巧姑看不上狗头。

贾氏与她女儿不同,住在一个庄上这么多年,他了解她,她不仅嫌贫爱富,更喜欢金迷纸醉的生活,无论这个男人长得多么磕碜,只要有钱有势她都会上杆子讨好。

李老槐不敢得罪李奇家任何一个人,包括兔头麞脑的狗管家,为了狗头李老槐不会与惺惺作态的贾氏计较,反而装出稀罕她的样子,把嘴里的纸烟捏在手里,靠近贾氏的脸吐出一口烟,故意狂妄地睨斜着凳子,附耳低语:“你回家好好待着等着俺,俺还有好事跟你商量。”

贾氏伸出莲花指在面前扇忽着,没羞没臊地嗔怪道:“瞧瞧您,这烟味真大,呛死俺了。”

李老槐与贾氏在众目睽睽之下打情骂俏引起看热闹人的嗤笑,“什么东西?!什么样的娘养什么样的女儿,什么样的男人都勾搭。”

贾氏没有搭理敝衣枵腹的街坊,她甩着手帕扭着肥大的屁股挤出了人群,一溜烟钻进了袁家铺子,她站在铺子里面,隔着玻璃窗户窥视着大街上的动静。

听着街坊的议论,巧姑满脸羞愧,她真想有个地缝钻进去。

孟祖母向巧姑招招手,“巧姑娘,过来,过来,扶俺一把。”

李老槐重新点了一根烟叼在嘴里,双手掐在腰里的皮带上,摇头摆尾,“梁子呀,是日本皇军给俺安排的任务,不能放过一个可疑之人,否则俺的脑袋先搬家。”李老槐瞄了余乘枫一眼,自我解嘲地说:“端人家碗受人管,吃人饭看人脸,身不由主。”

“是,是这个道理,李叔,日本人这几天到处找抗力,您不知道吗?也是,李赖队长怎么能把这种好事告诉您呢?”

“什么意思?”李老槐蹙蹙额头,疑惑不解地瞪着梁子,“梁子,你说得详细点,俺没听明白。”

“李叔,日本人说每找一个抗力给一枚铜板,这钱虽然不多,也是钱呀。”

李老槐的嘴巴撇到了耳根上,擎起右手两根手指头捻了捻,摇摇头,压低声音,“梁子呀,日本人说话不算数,上次八里庄的事情给了一些日本纸币,花不了呀。”

“这次是孟家给钱……”梁子伸出一根手指头指着孟家院子。

李老槐与梁子之间的关系,还要从姜寡妇说起。

梁子比黄忠大一岁,今年三十八岁,看着很瘦,其实有一身腱子肉,身材轮廓非常好看,腹肌更是棱角分明,尤其他敞着怀推着板车走在永乐街上,微风忽闪着他两片衣襟,拍打着他健硕的胸膛,把那些站街的娘们看直了眼珠子。

开面馆的姜寡妇表面看着正经,内心蠢蠢蠕动,她伺候男人半辈子了,李奇的父亲垂垂老矣,手无缚鸡之力;李老槐也是个干巴巴的小老头,脱了衣服只剩下皮包骨,像一具干尸,她嘴上说喜欢他,心里隔应他,为了生计她不得不讨好他。

自从梁子出现在赵庄,街上大多的店铺,尤其迎春楼和姜家面馆烧的煤都是从梁子手里买来的。

每当姜寡妇见到梁子,隔着街口尥一嗓子,“梁子,俺家需要四筐煤,不,两筐就够了,没地方放,随烧随用,麻烦你了。”这句话听着顺耳悦目,其实她每天都想见到梁子,梁子不仅有把力气,还非常勤快,给她的后院砌了一个专门放煤的槽子,四周用泥和砖头垒了一堵高过地面的墙,把煤块圈在里面,下雨天院井里看不到一点煤水,干净整齐。

每个女人都喜欢勤快的、能干的、又踏实的男人,姜氏也不例外,只要梁子推着运煤车子出现在永乐街上,她都会殷勤地招呼他到店里坐坐,送上一碗肉丝面,肉多得堆成山,开始梁子还难为情,渐渐地习惯了,他也不说话,闷头就吃,吃饱了用衣襟抹抹嘴开溜。梁子接触姜寡妇是有原因的,他要在时机成熟之时除掉狗汉奸李老槐。

姜氏不知梁子的用意,她花痴般地看着梁子魁梧的背影,张张嘴,她想说让梁子晚上来,她不敢,李老槐像鬼一样缠着她,她不敢节外生枝,李家人她得罪不起,即使李老槐只是李家远房亲戚,她也不能小觑,大则丢命,小则在永乐街上没有容身之所。

她只能暗中关怀梁子。李老槐来了,她向他吹耳边风,说梁子没有媳妇,又能干,对谁都慷慨,何不收梁子为义子。

诡计多端的李老槐以为姜寡妇与梁子有苟且之事,他心里极其不痛快,从那以后他用心留意梁子的一行一动,通过观察,梁子性格虽然大大咧咧,做事堂堂正正,对他也很是尊重,不仅他家烧的煤不收他的钱,还经常请他去酒馆喝酒聊天解闷,走在大街上,有的人有意讨好他说,“李警官,这是你家小子吗,瞅瞅,多棒实呀,貌堂堂的……”

只要梁子站在他身旁,李老槐底气十足,多了胆量,他背起双手在虎目圆睁的凳子面前昂首阔步。

看热闹的几个老娘们喁喁私语:“这个卖煤的与李老槐什么关系呀?”

一个雀斑脸的女人用手捂住嘴巴,把头探到几个女人胸前,低低说:“听说他是李老槐的干儿子。哼,长得人模狗样,一个马屁精。”

大家正你一言我一语嘀咕着,黄忠搬着一把扶手椅走出了孟家院子,他一边往前走,一边向孟祖母招呼:“老太太,您累了吧,大太太让俺给您送把椅子,您千万不要动怒,更不要累坏了身体,如果您有个三长两短,老爷回来定会责怪俺们这些下人照顾不周。”

孟祖母把手里的拐杖在沙子地上“砰砰砰”杵了几下,怒斥道:“哼,都是你们一个个下人不中用,俺今儿跟二太太见解不谋同辞,孟家佣人应该改朝换代了,起用年轻人,不要弄一些老气横秋的在俺眼目前晃悠,糊弄鬼呀。”

老人不认识梁子,也不了解梁子的为人,看着他与李老槐窃窃私议心里发怵,她把手里的拐杖在梁子和李老槐脚下戳了几下,向上翻翻眼皮,对黄忠说:“把椅子给俺放这儿,俺在这儿坐着,看看热闹。”

梁子急忙跳开身子,同时把梗着脖子的李老槐拉到一旁,恭恭谨谨面对着老人双手合十,作揖道:“孟老太太,您好,不好意思,俺碍您老的事儿了。”

老人白愣了梁子一眼,没搭话。

黄忠认识梁子也装作不认识的样子,把手里的椅子重重放在地上,揣手站在老太太身后,正颜厉色,威风凛凛。

老人颤巍巍走到椅子前,摁着拐杖坐下,眼睛看着余乘枫的婆姨,伸出手拍拍她怀里的孩子,温和地问:“这位大嫂,俺问问你,你会针线活吗?”

女人瞬间明白了孟祖母话里的意思,她连忙向老人弓弓腰,轻轻回答:“会,只要有线有布,俺裁裁剪剪的手艺还拿得出手。”

“是吗,太好了,俺想做几套送老的衣服……”老人抬起头看着李老槐,抿抿嘴角,“听说他驼背婶子在找人做送老的靴子,唉,俺岁数比她大,俺也要趁早打算,可惜俺孟家的太太没一个会做针线的,看起来,今儿俺没有白白出门,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。”

李老槐绷紧清癯的身体,把手里的烟头戳进嘴里嘬了两口,吐在地上,用脚上大皮鞋踩了两脚,刚要说:不可以。

孟祖母用一只手捂着嘴巴咳嗽了两声,炯灼的目光傲视着半空,少顷,手搭凉棚,凄然一笑:“老天会洞察人心,真是天愁地惨,唉,这个时辰太阳不会再出来了,俺最怕浮云蔽日的天气……”老人往椅子靠背上挪挪身体,自话自说:“瞧瞧俺这身体,多走不了一点路,招架不住一丝风,虽然多穿了一层衣服,见风就咳嗽,今儿俺没倒在街上,没在外人面前丢人算是造化了,没想到俺孟家佣人身体还不如俺一个老太婆,哼,以后呀,俺孟家找佣人要考虑考虑岁数了,这个逃荒的女人,看岁数不大,又会针线,等俺家正望回来,俺与他商量商量,留她在院子里当个使唤丫鬟。巧姑呀,你把这个女人和她的孩子带你店里去,她一家住店的钱俺掏了。”

巧姑心里暗喜,佩服孟家老太太嘴里话硬气,她忙不迭地应答:“是,老太太,俺回去给他们一家人安排个房间。”

余乘枫从墙边旁走出来,面对着孟老太太,弓腰施礼,“谢谢您老可怜俺们逃难的,给俺们一个容身之地,俺两口子愿意做牛做马侍奉您的家人,俺们不要工钱,俺们只要剩菜剩饭填饱肚子即可。”

孟祖母把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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