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再世权臣苏晏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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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66 第164章 我忘了一个人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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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是个眉目出尘的青年男子,长身玉立,姿态闲雅犹如白鹤照水。

他身穿样式古雅的长衫,素白布料上毫无纹样装饰,只绘着两行狂草墨字,仔细辨认,依稀是两句诗:“梦里有时身化鹤,人间无数草为萤”。

漆黑长发不冠不簪,流瀑般披泻在背,接近末端时以白绳束之。

披发,被时人视为蛮夷打扮,或是狂士之态,可放在他身上,却没有半点违和与癫狂,反而飘飘然有仙气。

两侧廊柱上,明角灯散发出柔和的光晕,笼罩着一方小小的极乐世界。

云雾间的妙法天人拢着掌心,向她合十:“贵妃娘娘。”

……他就是鹤先生。卫贵妃笃定地想,近乎目眩神迷,仿佛魂魄被扯出体外,只说不出话。

“娘娘安好。”

卫贵妃终于回过神,有些慌促地说:“你手里,有只脏老鼠……”

还没说完,就恨不得咬舌尖——这是什么话,半点不合她的身份,实在不知所谓!

男子淡淡一笑,如林下清风山涧月,“佛说众生平等,人是生灵,老鼠也是。又说皮囊唯臭秽,既然都是脏的,也就无分老鼠更脏些,还是人更脏些了。”

卫贵妃从不爱听僧人道士打机锋,觉得这些出家人不说人话,可听这男子说的每句,都有如天上纶音,字字动听。

她镇定心神,问:“请问居士高姓大名?”

对方答:“梦里身化鹤,世间寄人身,最后也不知是人是鹤了。就叫鹤先生罢。”

卫贵妃觉得,这个名号真是十分适合他,既清净,又睿智。

鹤先生依然拢着掌心,说道:“这只侯府家的小老鼠,可否赠予我?”

卫贵妃当即点头,猜测他悲天悯人,要将老鼠拿去放生。自己若是对婢女责罚过度,一比较倒显得刻薄了,于是转头吩咐仆役:“把这婢女带下去,让她洗个澡换身衣裳,收拾干净。”

婢女绝处逢生,哽咽着叩头谢恩。

鹤先生微笑:“娘娘身份尊贵,余不宜打扰,告退了。”言罢转身,大袖当风翩然而去。

卫贵妃在冬夜寒风中,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回廊尽头,长而幽怨地叹了口气。

“娘娘有何吩咐?”侍女小心地恭问。

“回房罢。”卫贵妃说,“明日再去把阮红蕉请来。”

鹤先生回到自己住的厢房,走到角落的衣柜处,打开柜门。

柜子的最下层,有个藤条编制的缣箱。

老藤条刷了桐油,坚韧无比,编制得细密,缝隙极小只能透气,从外不能看清内中装了什么。鹤先生交代整理房间的下人,内中是自己珍藏的经书,由高僧沾血为墨书写而成,不可打湿也不可摔砸,以免亵渎佛祖。

下人们深以为然,经过衣柜时,还会双手合十,虔诚地拜上几拜。

鹤先生打开缣箱上的机关锁,开启一条缝,将掌心里的小老鼠送了进去,随后合上箱盖,重新上锁。

“众生皆苦,地狱常在。”他轻叹。

箱内回应般传出极轻微的一声“吱”,之后再无声息。

*

北漠腹地的乌兰山,风雪茫茫。

神树庞大的身躯亦被白雪覆盖,如同一座静默的山丘。

老萨满将长长的飘带缠绕在树干上,然后用驼骨制成的鼓槌,一下下敲起了抓鼓。

在低沉庄重的鼓声间隙,他忽然听见了什么动静,停下鼓点仔细倾听……是轻微的呻吟声,仿佛一个人——或是兽——从伏死的沉眠中刚刚苏醒。

老萨满浑浊的眼睛亮了起来,推动身下滑板,来到虬盘的树根间,他居住的石屋内。

木板上躺着个魁梧人影,浑身裹着黑褐色药膏。每过三天药膏彻底干硬后,老萨满会用鼓槌敲掉,再厚厚涂上一层新捣的药膏。至今他已经涂过十次。

呻吟声便是从这泥人里传出。

老萨满依然用鼓槌,熟稔地敲打干硬的外壳,随着药膏碎块片片脱落,内中皮肤一点点剥露出来。

那是一种十分奇特的肤色,比茶褐深,比炭黑浅,油亮而有光泽。

原本盘踞在腹部的树形刺青,由黑色变成了血红色,枝杈向胸口、后背攀爬蔓延,除了双肩之外,几乎占据了整个半身。树根也由小腹处向两条大腿延伸,更显姿态雄伟。

老萨满摸了摸阿勒坦身上新的纹身,对自己的手艺颇为满意。

唯独破坏了整体协调感的,就是他左手臂上缠绕的缎带。

缎带已经脏得看不出颜色,解开来后,下方的皮肤因为没有渗入足够的药膏,而呈现原本较浅的肤色,看着仿佛蛇蜕了几圈皮。

“我早跟你说了,会很难看。”老萨满嘀咕。

阿勒坦缓缓睁开双眼。他的瞳色也与之前截然不同了,从灰绿中微微带黄的橄榄石色,变成了澄亮浓郁的纯金。

明明还是原本的身躯与五官,却又仿佛变成了另一个人。

“……我睡了多久?”他用砾石地般干涸沙哑的声音,低声问。

老萨满往他嘴里挤了一些绿色汁液,答:“三个月,比我预想得要早。”

阿勒坦吞咽着汁液,嗓音流畅了不少,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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